日前,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在上海书展开门首日的系列讲座中,阐述了他对中国经济发展方式转型之路的思考。
提出问题:繁荣之道在转变增长方式
中国经济在30年高速增长的基础上,如何保持今后30年的持续稳定增长?吴敬琏旗帜鲜明地提出,中国从经济大国蜕变成经济强国,关键就在于实现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型,“解决长期发展存在的问题,而不在于短期货币政策的松或紧上。”
吴敬琏分析目前中国经济政策的“短期性”说,当前中国经济过分关注短期的经济走势和政策,往往忽略了长期增长中的问题和策略,也即是经济增长方式中存在的问题。他举例说,去年全国房地产市场泡沫飙升,各阶层人民都怨声载道,显而易见,如果继续鼓励海量货币发行和流动性泛滥,很可能造成泡沫泛滥直至在某个时点上破灭。因此说,单纯依靠短期的政策做调整,到了一定时候就会出现两难困境:继续用大量货币拉动增长的扩张政策,会出现通货膨胀和资产泡沫,如果很快采取收紧政策,又有可能会出现经济下滑、市场不振、失业增加和地方财政收缩。“当前政府很好地运用了宏观智慧,虽然说忽松忽紧的调整很难受,但基本保持了市场繁荣又不至于市场混乱。与此同时,还要把精力放在增长方式的转型上,提高增长效率和产出附加值,解决中国经济发展的根本问题。”
历史回顾:中国经济增长的模式之争
“讨论经济增长方式转型,首先要把握发展的理论,否则就会让科学发展观变成一句口号,成了一个什么都能装的大箩筐。”吴敬琏回顾中国经济发展历史说,20世纪70年代末国家第一次进行经济结构调整,当时提出降低重工业投资、重振农业、发展轻工业、发展服务业。1981年国务院批准的十大经济方针提出,把经济建设转移到效率提高的基础上来,提出要在经济效率不断提高的基础上,到20世纪末国民生产总值翻两番。实际情况是,20年里翻两番的目标很快实现了,但“经济效率提高”的前提被忽略了——2001年开始全国出现一个城市化的新高潮,地方政府热衷用大量投资建设拉动GDP,由此也进入了所谓的工业化不可避免的重化阶段,由此引发了“十一五规划”制定前学界大争论:中国经济增长方式到底应该选择什么模式?
吴敬琏回顾西方国家经济增长方式说,第一次产业革命后,经济增长主要依靠机器生产,由此带动了重化工业发展,即依靠大量投资拉动增长。经济学研究表明,现代经济的增长与早期经济增长最大区别在于,立足科学基础上的技术的广泛应用。或者用另一种理论解释是,人力资源——人的知识和技能——在生产中的作用提高。反观当代中国经济发展面临的问题,就是如何从早期增长模式转变到现代增长模式上来,归根结底在于广泛提高科技应用,提高经济发展的效率和内涵,提高制造业的附加值,大力发展服务业,用信息化改造整个国民经济。
寻找症结:破解体制障碍推进经济改革
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,为什么中国经济转型没有实现?吴敬琏等经济学家曾经总结了若干条体制性障碍:一是政府仍然有太多支配资源的权利,地方政府把GDP增长看做政绩的主要标志,促使各级官员自觉或被迫运用支配资源的权利追逐GDP增长;二是财税体制问题,政府的重要支出如社会保障、医疗支出等,事权过分下移,使得官员不得不增长GDP;三是市场不能发挥作用,很多地方至今没有形成一个鼓励创业创新的体制机制。吴敬琏最后提出,关键中的关键是改革,包括经济体制改革、法制社会建设、政治体制改革等。
中国经济发展方式转型中,很多地方仍然没有脱离“赶超世界科学技术先进水平”的思路,政府习惯于组织人力物力,制定和执行规划,结果往往效果不大。吴敬琏提出,技术进步有外部性的因素,例如发明可以促使投资,但一项发明出来后“外溢效果”不可遏制,一定时间必定要广泛运用。因此除了知识产权保护外,政府该出手时还应多出手,比如在基础科学研究上多投入,提供更多的公共产品和制度环境,而非越俎代庖从事微观经济盈利性经营,政府越过市场直接做创新行为,往往会扰乱了市场秩序。
吴敬琏提出政府推动技术创新要“有所为有所不为”,但这非简单说“小政府”要越小越好,实际上很多地方政府在发展新型产业上,对产业规划和协调的功能还发挥得不够。比如发展新能源产业,要分析本地的资源禀赋和产业链的高附加值部分,不能一哄而上照搬照抄,如果没有条件还硬要技术引进,必定会导致重复引进的陷阱,“没有条件不必硬上,有条件就要发挥政府的规划、协调功能,补足产业链的短板,发展其中的高附加值部分。”
吴敬琏最后用日本和美国在数字电视产业上成败总结说,新型产业发展、技术进步说到底,还要发挥企业尤其小企业的创新能力,而这说到底要依赖于改革创新——中国未来发展的希望寄托于经济发展方式转型,而经济发展方式转型的根本在于经济改革的推进。